“北湘军旗长以下军官选拔第一轮第三十八场,余跃胜出。”随着裁判一声庄严宣告,余跃高高举起了右手,疲惫的脸上洋溢出丝丝笑容。
然而擂台之下,人们送来了满是不屑的目光,和满是嘲讽的非议之声:“切!这废物,就算过了第一轮又如何?明天照样被淘汰。”
“唉,反正他丢人现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如果脸皮不是厚到非人的程度,谁也不可能挺过来的,我们应该为他的勇气鼓掌才对。”
“对,应该鼓掌。”
于是,稀稀落落的掌声错落地响起,却如根根利刺,狠狠扎在他的内心深处。
不知不觉地收敛了笑容,小心翼翼地徘徊着眼神,往那人群里碰了碰那些鄙夷的目光,想记住那些面孔?想要反唇相讥?不得而知。
终究是不敌那眼神,却弄得满心里尽是落寞,只好轻叹一声,悄悄退下擂台,黯然向着宿营地走去。
走得越远,越觉得自己的身形显得萧索,越觉得身后千百双眼睛正在猥亵地盯着自己,那一刻,仿佛自己已经*裸地暴露在露天里。
他不由得加紧了脚步,仓促间,竟是有些灰溜溜逃亡的感觉。
十年了,自从他穿越到这异世大陆,这种感觉便时常如梦魇一般困扰着他,仿佛,他来到这里便是为遭受白眼而来。
他父亲余海(准确地说,是原装正版的余跃的父亲)是加兰帝国月亮城余氏家族族长,余氏家族在加兰帝国名声不响,在整个月氏大陆更是寂寂无名,然而在月亮城,却是声名显赫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
月亮城地处加兰帝国交通枢纽,而三大家族基本垄断了其经济命脉,这余氏家族名列其中,不可谓不风光。
可是,偏偏他是庶出,母亲又死得早,他在家里倍受歧视,其地位仅次于家里的下人,几乎平等,甚至有时候下人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都要对他大呼小叫。
余海娶得一妻一妾,正室生两个儿子余正、余亮,一个比一个凶狠,对待余跃,就像前世仇敌一样,总是看不顺眼,一碰上他,总喜欢呵斥谩骂,甚至拳脚相加,*得余跃好几次想要跳楼自杀——或许原装正版的余跃就是这么嗝屁的。
后来余海再次纳妾,弄来一个拖油瓶,长得娇俏水灵,花容月色,余海竟也视为掌上明珠,而余正、余亮更是奉若神明,一见面就是满脸堆笑,贴前贴后地争相献媚。
更令人气愤的是,这位后来的妹妹余娜,竟也理所当然地骑到他头上,整天对他大呼小叫,吆五喝六。
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备受欺凌暗无天日的日子,他从幻武斗气学院毕业之后,便毅然选择了从军。
原以为摆脱了家族的黑暗统治,便从此可以活得称心如意,却未曾想,冷言冷语和鄙夷眼神如附骨之蛆一般,一直萦绕在他左右,使得他的内心世界,从来就没有称心如意过。
以前在学院的时候,他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(倒数),因为那时候竞争之风未成,他也不曾在意,以至于他最终非常自豪地以斗气五段的成绩光荣毕业。
而那时候,其它同学,包括他所痛恨的贺兰家族公子贺兰缺,穆林家族公子穆林卡都已经度过斗气十段,达到初级剑士境界了。
在月氏大陆,三百年前魔族被消灭之后,魔法师基本已经销声匿迹,取而代之的,只有剑士(战士)。
剑士的等级,按照斗气修为划分为见习剑士,初级剑士,中级剑士,高级剑士,剑师,大剑师,神剑师,剑圣,剑神九个等级。
见习剑士阶段,又分为十段,任何人只有突破斗气十段,才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剑士。
一个剑士斗气太弱,在学校里倒也无伤大雅,顶多不过被扣上一个“差生”的名号,然而进入北湘军以后,激烈的竞争,使得斗气太弱的战士在很多方面都体现出劣势来。
在加兰帝国,武官官职设为:总都统,都统,都尉,都使,校尉,参军长,旗长,总长,队长,班长,都使及其以上为将军,各阶军职主要通过资历、战功、学历来甄选就任人选,而旗长及其以下军职,还有一个甄选途径:比武选优。
从军三年以来,与余跃同时期的同学通过各种途径,或比武,或立功,纷纷升职,有的都已升至参军长了,包括他最看不上眼的贺兰缺和穆林卡,都已经是旗长了,而他呢,要战功没有战功,要斗技没有斗技,时至今日,仍然是一个小队长——斗气学院毕业的学员,从军以后,直接就任队长,如若不然,他恐怕连这个小队长职务都是不可企及的。
本来,升不升职,做不做将军,倒也无所谓,只要能远离余氏家族那些人鄙夷的眼神,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,至于驰骋疆场报效祖国,那纯粹是扯淡。
然而,路遥知马力,渐渐地,亲密战友左右兵勇也就逐渐发现了他这堆废柴,入伍三年,他不但职位没升,就连他所修习的斗气,都保持得非常完美,仍然是原来的五段。
军队里崇尚的就是你追我赶,争先恐后,而他这种不思进取原地踏步之辈,自然就备受排斥。因此,众人对他疏远冷落,出言相讽,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。
凭良心讲,他并不是懒惰成性、不思进取之辈,相反,他每日用功修炼,甚至付出多过别人十倍百倍的努力,就算这三年体内斗之气停滞不前,他也从来没有间断过。
一分耕耘一分收获,他曾经无数次地怀疑过这句话的正确性,然而在怀疑之后,又会决然地开始修炼斗气,刚开始是为坚信真理,真理受到质疑之后,是为寻找奇迹,结果奇迹始终未出现。
落寞地回到营中,随意地撂下自己沉重而又飘浮的躯体,将它搁在僵硬的长榻之上,闭上双眼,努力地让内心平静下来,孤独和落寞,却一阵阵急袭而来,心境起起伏伏,不能平静。
“看来我始终不属于这个世界,可老天为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呢?”不知问过多少遍的问题,又一次在内心里提了出来。
问也白问,无人回答,自己更无法解释。
短暂的沮丧之后,倔强的情绪占据了空洞的内心世界,他倏然坐起:不论如何,明天的比斗,还要认真准备,认真面对,不管上天怎么安排,路必须自己去走。
多少次陷入绝望,他便凭着这份坚韧和倔强,一步步走了过来。
如今也一样,他再一次盘起双腿,端正坐姿,开始了斗气的修炼。
双手掌心相对,平放胸前,并随着呼吸吐纳不断上下翻飞变换着手印,胸膛起伏间,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气流顺着口鼻,流入体内,周身便似有溪水流淌,顺着七经八脉,周而复始地运转起来。
运行小周天之后,聚起散落的斗之气,便有丝丝暖流带着大江澎湃的力量和气势,冲击玄关而去,只要冲开玄关,让这最新凝聚的斗之气实现一个大周天运转,体内斗气立时更上一个台阶。
感受着那汹涌猛烈如万马奔腾似乎无坚不破的气势,余跃的心,不自觉地悬了起来,仿佛,胜利就在即刻。
却在此时,不知从何处倏然袭来一股冰凉的气流,似漩涡一般,将那澎湃的暖流吞没得无影无踪,剩下的,只有丝丝凉意在心底无尽扩散。
“靠,又是功败垂成,又是这种感觉。”余跃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之后,懊恼地自言自语道。
“余跃啊鱼跃,鱼跃龙门,什么时候方可实现?”余跃叹息一声,沮丧地向后瘫倒。
“鱼跃龙门,过而为龙,唯鲤或然。你是鲤还是鲫呢?”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,随之,一个身穿旗尉制服的身影晃了进来。
余跃条件反射地蹦了起来,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:“长官!”
龙绍不由得一怔: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?
余跃此时也已看清他的面容,不由得长吁一口气,重新瘫倒,慵懒地说道:“我就说嘛,我们奇佳长官怎会突然光临大营,”继而轻挑眼皮,抬眼看向龙绍,“龙绍同学,你怎么来了?”
龙绍眉头一皱,佯怒道: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在军营里没有同学,只有战友,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?”
“唉,”余跃重重地叹息一声,无尽失落溢于言表,“军营里过得不顺心,唯有怀念学校里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了,”又轻瞥了龙绍一眼,“你身为龙啸天国相的爱子,入伍就是如鱼得水,一路青云直上节节高升,官运是挡都挡不住,未及五年,就已升至校尉,可谓少年得志,风光无限,当然就很容易入乡随俗了。”
龙绍坐到床边,继而似乎感觉这么说话不方便,也顺势倒了下去,与余跃并排躺着,将一双空灵的眼睛望向苍白的帐顶,无限感慨地说道:“其实我又何尝不怀念学校那些点点滴滴呢,只是我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,我们现在所能做的,只有走好脚下的路。”
一阵沉默,二人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。
在这世上,男人与女人之间可能并不存在一见钟情,但男人与男人之间,却一定存在着惺惺相惜——在幻武斗气学院的时候,有一次余跃突然性情大发,偷跑到学校旁边林家宅院,偷看林家小姐洗澡,然后就与这位龙绍学长“狭路相逢”,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,立时臭味相投,互相倾慕,从那以后二人就打成一团,好得几乎要同穿一条裤子。
也是从那以后,二人便时不时地跑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,今天是赵家小姐,明天是周某某同学……
一边偷看,还要一边进行心理侵略,后来龙绍实在有些情难自禁,决定实战演习,于是慷慨地领着余跃前往怡香楼,说是“请客”。
余跃其实也已经磨刀霍霍许久了,当下兴致高昂地跟他去了。
一旦临阵,龙绍倒是勇猛地冲锋陷阵,一路高歌猛进,而余跃却怯场了,最后灰头土脸落荒而逃。
弄得怡香楼的姑娘一路追了出来,大喊:“先生,我这里有东西的,你不用出去买了。”
……
半晌,龙绍扭曲着脸坐起来,回头摸了摸僵硬的床板,皱眉说道,“这床板也太硬了吧,我就躺了这么一下,就把我躺得腰酸背痛的。”
“哼,”余跃也坐起来,极度不满地冷哼一声,“你一个人独霸一个营帐,享受着厚厚的床垫和温暖的被褥,自然就不知道这大众营帐的个中滋味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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